[古剑二][乐夏]融化一颗银心 04
04
乐无异脱口念出后，就开始发呆。他前不久做出金刚力士三号，但苦于研究“活的偃甲”无门，又恰好集齐了四个机关蛋，所以他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了拼合新机关偃甲上，暂时这件事放在了一边。没想到误打误撞，这件通天之器还真的回答了他苦思多年的疑虑，虽然语焉不详，但比起之前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境况，这已经是相当重大的突破。
可是，什么叫融化一颗银心……？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夏夷则，就算夏夷则只是一个正常人，他也是个“懂的真多”的正常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呢？
夏夷则知道乐无异对自己有点意见，还以为他会坚持自己琢磨，完全没料到他会看过来，静默了一阵才说，“……恕我孤陋寡闻，请问在偃术中，银心有没有指代意义？”
乐无异迟疑得很，语气听上去根本不像是在回答问题：“应该……没有吧？银心不就是银色的心吗……难道是银金属做的心？”
夏夷则想了想，说：“如果不是偃术的术语，倒还有一种可能。传说南海中居住的鲛人，他们的心脏是银色的。”
“鲛……人？你是说那种人鱼？”乐无异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夏夷则说的“鲛”是哪个“鲛”，“长着鱼尾会唱歌会哭的人鱼？”
夏夷则皱眉：“什么叫‘会哭’……”
“哦，就是哭出珍珠，说太快了……”乐无异讪讪然挠头，有关鲛人的故事还是他小时候从书里看到的，距今已久，又和偃术无关，本该被他忘光了；但大概是鲛人“哭出珍珠”这个特长——没错，在乐无异心里这是一项很拉风的物种特长——实在让人印象深刻，夏夷则这么一提，他立刻就想起来了。
乐无异接着絮叨：“可是南海离咱们镇子这么远，难道还要出趟远门……不对，等等，人鱼是活物啊？”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所在，继而大惊失色，“人……人鱼是活着的啊，我怎么可能‘融’他的心啊？！”
乐无异就这么大惊失色着重新低下头来想要再次确认那几个字，可是恰好这个时候印章的光黯淡了下来，那六个字就在他低头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乐无异心知自己已经看得足够清楚，重新核对也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但是那些字就这么掐着时间点消失，实在是……给他造成了二次打击。
乐无异的情绪一向外露明显，夏夷则旁观半晌，这时总算忍不住弯起唇角弯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让他原本时常带着疏远和严肃的面孔变得柔和起来：“我只是说存在这个可能而已，也许‘银心’另有其物，乐先生再想想，说不定就能想到了。”
“唔，好，我再想想……”乐无异心不在焉地应着，发现夏夷则卷起表格站了起来，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走了？我送你。”
这么一想，就想了足足一个星期。
事实证明，有线索固然是比没线索要好，但是一条让人琢磨不出的线索也不比没线索要强多少。自那天起，乐无异吃饭洗澡都在脑海里使劲掰这六个字，甚至连睡着了都缠着它们不放，以致做了许多光怪陆离没有逻辑可言的怪梦。他查了几遍谢衣的笔记，又翻了几遍自己的偃术书，还跑到自家书屋里吃了一天的灰，可是这些都是徒劳无功，于是他又跑到镇上的图书馆去再接再励，翻着那些好几年都没人看过的砖头书继续吃灰。除此之外，他还请教许多人“银心”可能是什么东西。镇上的大家虽然各有各的能耐，但也没有无所不知的能耐，乐无异问了一圈就发现夏镇长的确是一个“懂的真多”的人，因为其他人连鲛人的心是银色的都不知道。也是……他怎么就知道这么偏门的东西……多日来饱受打击的乐无异又一次坐在他工作室的地板上看着通天之器一边发呆一边发愁，忽然间他灵光一闪，激动地捶了捶手心。
第二天一大早，乐无异就站到了夏夷则的家门口，比上班时间提早了一个多小时。夏夷则正巧从房子里走出来，一如既往准备去上班，穿得也是一如既往的厚，他低头锁门的时候，领边一圈毛全都紧紧簇拥着他白得过分的脸。转过身之后夏夷则立即注意到花园门外站着的人——同时注意到的还有他身上那一个大包，以及脚边一个大包，一副出门远行的装扮。等等，他不会真的打算跑到南海那边去套条鲛人回来吧？夏夷则嘴角抽了抽，走过去和明显是站在那专门等他的乐无异打了声招呼，“早上好，乐先生。”
“夏镇长早上好。”乐无异这次早起可不比上次通宵，他的神色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困倦，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湛湛有神，直率又明亮地对上对方的眼睛，“你可真早啊，我本来还想我来早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小时才上班么？”
“习惯早到。你这是要……”夏夷则的目光在那两个大包之间游移一番，“出远门？”
“说远不算远，近的话也不算近，毕竟路不熟。”乐无异说，“我打算去谢爷爷的故居看看。”
夏夷则怔了怔：“谢衣大师的故居？听说谢衣大师的故居离镇子很近，但这一百年从来没有人发……”
乐无异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背包的一块凸起，夏夷则不言语了。
“我这几天在家一直琢磨着那个‘银心’，可是怎么想都没有头绪。这么纠结这六个字肯定纠结不出结果，所以我昨天忽然想，或许谢爷爷故居会有其他的线索。”乐无异说着露齿一笑，笑容十足灿烂，“其实我早就想去谢爷爷故居看看，不过一直都不知道在哪。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通天之器呀，它可是有求必应。”
“这么说，你知道谢衣大师的旧居位置了？”
“嗯，在山里。”
夏夷则再次怔了怔，他面对的正好是一座高山，目光下意识地就飘向了那里。“山里？可是这座山……”他定了定神，“你进不去。”
准确来说，这座山谁都进不去。
这是一个不太一样的小镇，大家的“不一样”体现在不同地方，稀奇古怪什么都有。这些“不一样”的地方让他们的攻击能力也跟着提升，比如说乐无异能用他的偃甲攻击，闻人羽能让动物帮忙，阿阮可以操控草木——可以说这镇上的居民都挺厉害的。饶是如此，没有人能进入那座同样“不一样”的山。小镇离山很近，它们中间隔了一条河，只需要走过一块一块铺在河面的青石板桥就能到达山脚不远的地方。但是那座山山脚迷雾缭绕，人被裹进雾里之后，不仅找不到上山的路，就连转身往回走的那几步路都可能找不到。
对于这座山，镇上的居民有很多猜测，有人说上面有一只占山为王的怪物，又有人说那只怪物是被人用迷雾囚禁在山里的，还有人说山里住的不是怪物，是仙人，又有人说那上面谁都没有，只是草木自己有了灵性不想让人进去……还有一种说法，说这是谢衣以前为了隐藏他的住处所以设下的迷障。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但是这么多年来山与镇子一直相安无事，迷雾从不扩散，也从来没有什么危险的生物从山上蹿进镇子里，既然它那么安定、只要离它远一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镇民又对它无可奈何，久而久之，不进山就成了镇子里的不成文的规定。山虽然就静悄悄地矗在那里，看上去无害又无辜，但是这阻止不了大家对未知事物带有几分恐惧的猜测和胡编乱造，各种奇怪的说法传得煞有介事，如今就连小孩子跑出来玩都不会靠近那座山。
夏夷则那句“你进不去”说得实事求是，乐无异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进得去。谢爷爷做过一个秘密通道，通天之器把那张地图投影了出来。我仔细看过，入口在雾的外面。”乐无异说着也转过身去看那座山，指着那片蓊郁的绿，“你看，只有山脚有雾，只要进去了，爬一会儿就不用担心它了。”
“这么说真的在山里……”关于谢衣的故居位置，虽然一直有这个猜测，但从未得到过证实，而现在……夏夷则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忽然间注意到乐无异已经严阵以待的表情，紧跟着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不进山”是镇里不成文的规定，虽然夏夷则到这里的日子不长，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但这个规定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是大家都过不了迷雾，而现在乐无异有办法能穿过迷雾，那再用这个理由去禁止他就太可笑了……担心山上不安全？可是乐无异有权自己做出决定，哪怕是镇长也没有理由强制截下他……更何况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山上不安全，就算不安全，乐无异是偃师，而他是普通人，有什么立场去说服……夏夷则转得飞快的心思终于在这里停住了，他感觉胸口有些气滞，可抬眼就看见乐无异神采奕奕的脸……他明白了，其实什么理由都阻止不了乐无异，乐无异是铁了心要找到谢衣故居。
那就不费口舌了。夏夷则再一次开口，提都没提进山两个字：“那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乐无异愣了愣，像是写了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论文却忽然发现全篇跑题。他只得艰难地另开新篇：“就是出发前和你说一声，毕竟……毕竟……”
乐无异吭哧了半天都没“毕竟”下去，夏夷则却接了话，“毕竟我是镇长？”他话音落下时正好眨了眨眼，这让他的神态看上去有点放松，放松得几乎能用亲近去形容，“现在几点了？”
乐无异将自己系着偃甲表的手腕递过来，夏夷则瞥一眼，说，“还早，我送你。”
乐无异有一瞬的迟疑，但下一瞬就乖乖地和夏夷则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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