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乐夏]融化一颗银心 07
07
山并不难爬，但他们不知道谢衣故居的确切所在，难免在山中兜兜转转绕些弯路。而且这座山比它从外面看上去的要大多了——乐无异忍不住感慨，敢情他们之前从镇上看到的只是这座山的一角，此时行走于其中，才能真切感受到它大得多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一座山，藏一个谢衣故居实在绰绰有余，如果他们顺带还发现了什么张三故居、李四故居的，那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虽然山大得不可思议，他们手里也没有地图，但乐无异暂时不怎么担心。他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本来是考虑到他有可能在找到谢衣故居后多留几天，而现在多不多留几天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多一个夏夷则暂时是没问题的。况且这里山景秀丽，鸟语花香，自己还不是一个人——说实话，他乐得和夏夷则多亲近亲近，他现在已经对夏夷则毫无芥蒂，更何况两人在山中，那些镇子上的琐事也都远去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夏夷则不像是那个正常人镇长，乐无异也不是那个整天只埋头做偃甲的偃师……他甚至会偷偷希望不要那么快找到谢衣的故居，让他能够和对方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因为多相处一段时间……就能多发现几个奇迹。
他们第一天在山中夜宿的时候夏夷则提议两个人轮流守夜，但乐无异有备而来，当即拿出了他的守夜偃甲，虽然展示时嘴上没说什么，但得意洋洋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说“瞧，我厉害吧”。夏夷则挺想笑，他发现乐无异的心思清得和山与镇子之间那条河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底，看不惯的时候就是看不惯，说要做朋友就真的做朋友，鉴于乐无异之前连叫他一声“夏镇长”都要带个破折号，他可不敢想象还能与乐无异这么和谐地过上一整天……而且说实话，过得还挺开心。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能力，和善真诚，如果他本人愿意，就可以轻松地让所有人都喜欢他。夏夷则垂头装作仔细观察那个守夜偃甲，心中却转着念头，抬起头时还是顺着乐无异的意思，夸赞了一番这个偃甲之神奇。
毕竟，朋友啊……
这一夜也如白天一样平安无事，第二天他们整理行装继续寻找谢衣故居。也许是昨天他们走偏了、而今天摸到“正途”的缘故，这一路他们发现了很多人为的痕迹，比如说依稀清楚的石板路，破败的墙壁，还有泥土里混杂的小物品。
这么说来山脚的白雾不是一直就有的……夏夷则边走边想，没留心脚下石阶上的青苔，差点滑了一跤——被走在旁边的乐无异一把拉住，好歹没从石阶上摔下去。
第二次。夏夷则也没在意被拉得发痛的手臂，心思却再次跑远了：进洞穴之前那算是一次，现在算是第二次，乐无异也算是帮助他两次的人了……可不是帮了两次？
“夷则，你小心些，这段路有点滑。”乐无异收回了手，将从肩膀掉了一半的背包重新背好。他们现在沿着一条比较清晰的人为山路往山上继续走，虽然不确定这条山路是不是通向谢衣故居的，但反正他们没有地图，试试运气也比瞎兜强。
夏夷则点点头，他脸上是滴水不漏惯了的，他道了声谢，乐无异也不能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来。这一段路又回到刚才的节奏，赶赶灰鼠，驱驱刺蜂，两人偶尔说上两句话，即使是不说话，气氛也异常和谐。
又走了一阵子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吊索桥，它摇摇晃晃地连接起了两座山峰，而它的对面，俨然有一处比较完好的人建屋舍。他们两人本都非常怀疑这座吊索桥的结实程度，但事实证明它比看上去的要牢固得多，虽然走在上面有些摇晃和令人胆战心惊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但他们也还是在摇晃和“嘎吱嘎吱”声音的陪伴下安全地抵达了对面。
对面这座山峰果然有一处屋舍，大门、院子、房子，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虽然整体形状保留地不错，但这里院墙破败，院内杂草丛生，屋舍的窗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透过脏兮兮灰蒙蒙的窗户往里面看，房里空荡荡的连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层像厚地毯一样的灰尘，显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人去楼空。
不过即使人去楼空，好歹也是个院子，乐无异当即宣布，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夏夷则，“……现在几点？”
乐无异看了看表：“咦，才四点。”但随即赶在夏夷则开口前说，“没关系，咱们又不赶时间，要是继续往下走，就不一定能够遇到这么适合过夜的地方了。”
夏夷则想想也有道理，这块地方本身就平坦，离林子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这些遗留下来的院墙还能挡风，是挺适合过夜的，于是他也同意了。
两人达成一致后动手将院子角落一块杂草没那么丛生的地方收拾干净，然后生了火吃了晚饭。按理来说生了火吃了晚饭后也该休息了，于是乐无异放出守夜偃甲，两个人各自休息——但是现在时间怎么算都没到睡觉的时间，乐无异数了半天的金刚力士，越数越清醒，最后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来，下意识看向夏夷则那边。他发现夏夷则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盘腿坐着，垂眼看噼啪作响的篝火，似在冥想什么。他骤然感觉到旁边的动静，转过头来对上了乐无异的目光。
两人大眼瞪大眼地看了一会儿，还是乐无异先摸摸后脑勺说话了。
“夷则，你也没睡？”
“时间太早，不好入眠。”
“是啊，现在挺早的……”但这么干坐着也挺无聊的，乐无异想了想，忽然问，“你会下棋吗？”
夏夷则点点头，然后看着乐无异兴致勃勃地从那个百宝箱一样的背包里抽出了一副折叠的便携棋盘。
“……”夏夷则有点无语，“你原本是打算自己左右互搏的么？”
“不用啊。”乐无异关掉了守夜偃甲，积极地拎着包和棋盘坐到了夏夷则对面，将棋盘铺开，“我给守夜偃甲安装了下棋程序。”
夏夷则决定不问为什么他要给守夜偃甲装一个……下棋程序。
两人各执了黑白，开始下一局棋。天黑星繁，山风带着夜间的凉意，却只是让人觉得更加清醒而非寒冷。传到耳中的声音只有落子声，火堆燃烧声，风吹林叶如雨落的声音，以及四周山林中隐约传来的虫鸣；而能看到的东西也有限，只有火光映明的这一圈地方。说来奇怪，沟通的方式这么多，增进感情的方式也这么多，但好像都没有一局棋来得有效，他们没有交谈，可这无声仿佛融进了很多东西，很多言语所不能表达的东西，就像这两日的相伴，虽然短暂，但足够倾覆很多、又重建很多……乐无异又落下一子，忽然开口说：“夷则，你真好。”
夏夷则依旧凝视着棋盘，将自己那步棋走完，才说：“何出此言？”
“我进山之前找你打声招呼的时候，本来以为你不会同意我进山的。当时我都想好了一堆理由，如果你不让的话，我就背出一套一二三四五来反驳你，就算说服不了你，我也想好怎么留下一个偃甲缠着你，自己溜之大吉。”乐无异剖白心迹般地说着，然后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但结果你提也不提，劝都不劝……”
“那你觉得为何我不提不劝？”
“因为你理解我的啊，谢爷爷故居的线索，不，应该说做出一个活的偃甲，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心愿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实现。”乐无异认真地说，“不止那次，包括更早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咱们关系……不算太好，但是你也没在第四个机关蛋上为难我；当我将通天之器做出来后，你也没有没收它，还给我提示……夷则，你人真的很好。”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夏夷则低笑了一声，“——也算是吧。”
乐无异看着“真的很好”的夏夷则，心里忽然有种不明不白的悸动。他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自己刚刚说太多话了，好像有点唐突。正想着要不要补救一下，但夏夷则忽然开口说道：“这局棋……你怎么看？”
乐无异还以为他是提醒自己光顾着讲话忘记了他们还在下棋的事情，赶紧看了看刚刚夏夷则下了哪一步，然后接着下了一步棋。“怎么看？……唔，你的棋风凌厉，看起来过瘾极了！”
“……不是说这个。你早有取胜机会，为什么再三放弃？”
乐无异当然不可能把“我拖着是为了酝酿情绪”说出来，只是说：“和你下棋，何必非要分胜负？能多下一会棋，比输赢重要得多。”
——这句话又让夏夷则陷入莫名的沉默，过了一阵后他才说，“是吗？但可惜多数人下棋……只为求胜。”说完话锋一转，“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们收拾好棋盘，重新躺了下来。这一次乐无异心畅神怡，不用再像方才那样辗转反侧地数金刚力士，很快就陷入好梦之中。
山间寂静，夜深人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夷则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站起来，绕过熟睡的乐无异，走到他的背包旁，这过程一点声响都无。守夜偃甲被乐无异下棋的时候关掉了就没再开过，而乐无异还在酣梦之中，夏夷则轻轻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通天之器。
tbc
我终于写到这里了இдஇ